赌书泼茶(3 / 6)
半假、无关痛痒的废话——裴野才没有主动介入过傅声的工作本身。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从傅声手里窃取真金白银的情报。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破例,对于傅声的特工生涯的打击是巨大的。
可是或许这并不一定是件坏事。替军部、替特工部卖命,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功成名就又如何?
裴野垂眸看着那手提电脑。裤兜里的那一小块金属隔着一层布料紧贴着他的大腿,几乎要将那块皮肤烧着似的隐隐发烫。
或许——他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或许自己其实是救了傅声,要是他真的因为任务失败受处罚丢了工作也不错,这样他就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了,不是什么c党欲杀之而后快的猫眼,而是开咖啡店的傅声,他一个人的傅声。
裴野阖眼,深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裤兜里掏出u盘。
“小野?”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傅声的嗓音有些发紧。
“我刚刚忘了拿换洗的睡衣,就在衣柜最左面的抽屉,米色的那一套……”
“好,你等一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秒,卫生间的门被拉开。
氤氲热腾的湿气扑了裴野满脸,待雾气散去,裴野恢复视线的一刹,尽管已经刻意去避开了,可还是无法避免地瞥到了那个人的剪影。
傅声坐在浴缸里,整个身子几乎都在水面以下,热水堪堪没过锁骨下面,傅声肩并不窄,可清瘦的肩头却能清晰看出肩胛骨的形状,漂亮的肩颈线条紧绷着,凝结的水珠顺着直直弯折下来的肩线滑落到水中。青年微长的浅栗色头发熏得潮湿,白如凝脂的肌肤被热气蒸得些微透红。
听到开门声青年回过头来望向门口,睁圆的双眸如林中的小鹿般澄澈,湿漉漉的睫毛像是刚哭过似的让人心里腾的生出许多保护欲来。
胜似诗中的清水芙蓉。
傅声似乎没想到裴野就这么大喇喇地推门进到卫生间来,面上一热,身子向下一沉,小半张脸都没入到水中,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出水面,指了指门口的架子。
裴野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把衣服放在门口架子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衣服放这了。”
浴缸里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姑且算作回应。
裴野退出卫生间外掩上门,想了想又从门缝外头喊了一声:“我刚刚顺便把你的丁环酮收起来了。声哥,往后可不准再吃这些东西的。”
卫生间里的人影窜起来一截,水声四溅:
“你把药放哪了?”
“声哥,那东西吃多了有依赖性,有我在,你不用吃抗焦虑的药。”
裴野说得斩钉截铁,卫生间里傅声似乎有点不放心,不甘地反驳道:“小野,我不常吃的,除非工作压力大……”
“你没有病,就不需要吃任何药,”裴野的语气坚决到不容商量,说完又软下态度来哄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相信我,有我帮你解压,让你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卫生间内,傅声顺着浴缸缓缓滑坐到水底。热水包裹着青年的身躯,他曲膝抱住双腿,低下头闭上双眼。
裴野不是天底下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的家族遗传病的人,却是唯一一个会坚定地告诉傅声他没有病的人。
可也许他确实是病了,病在对这份特别的真心近乎痴狂的渴求。
傅声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咬了咬牙关,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好,”傅声有些恍惚地说,“我相信小野。”
“乖,我们慢慢来,”门外传来裴野安慰的声音,“等一切都结束了,就都会好的。”
说完,裴野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主卧,伸出手轻轻拔掉了插在手提电脑上的、刚刚拷贝完文件的u盘。
h大终于还是如学生间传闻的那样停了课,名为让学生进行社会实践,实则将所有住校的学生都赶离了学校。
离校那天,裴野送徐怀宇去火车站。徐怀宇家不在帝都,行李很多,两个人大包小裹拖着箱子在候车室外头站着,周围全是年纪相仿的大学生,每个人脸上都阴云密布。
裴野看徐怀宇一脸愁容,主动宽慰起他来:“复课之后,叫上老关,咱们还去吃那家涮羊肉。”
徐怀宇沉吟了一下,没有如每一次那样哈哈笑着好心配合他的安慰:“裴野,咱们还能等到复课吗?”
“怎么,不想要毕业证了?”
裴野开玩笑地问。徐怀宇却没有笑,仿佛裴野恰好问到了点子上:“咱们h大的校长和几位校董都是旗帜鲜明地支持军部的,野哥,你说万一,万一有一天他们真斗输了,咱们整个学校还能好过吗?”
“可要是斗赢了,军政府势在必行,校方不提前站队表态怎么行?”裴野拍拍徐怀宇的肩,“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军部和c党水火不容,没人能独善其身的,大不了不要这张破纸,换个法子谋生。”
候车室里面响起广播的铃声,徐怀宇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得也是,这学要是真上不了,我家里在帝都监狱有个亲戚在做事,横竖我能去投奔他,托关系当个狱警……”
他忽然想到什么,拿起包裹,转头问裴野:“野哥,你还在你表哥家住吗?一直忘了问,声哥是做什么的?”
裴野一怔,若无其事地笑笑:“是啊,他是公职人员。”
“公职人员啊,”徐怀宇真情实感地感叹道,“别怪我说话直,这工作牵扯太多了,在议会还好,以后无非是做个朝九晚五的傀儡,要是在军部……”
进站广播第二遍响起,徐怀宇欲言又止,拖着箱子拿过裴野手里的包背好,对裴野艰难地挥挥手:“就送到这吧。保持联系,复课后再见!”
人流汹涌,裴野抬起手,却觉得胳膊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想说声再见,可心里五味杂陈,竟连一句像样的大方道别都道不出,沉默地看着徐怀宇转回身,拖着巨大的箱子一步步走入汇集的人海中,最终消失在火车站的进站口。
傅声的居家办公随着特工部日渐紧张的工作安排而仓促截止,每天傅声都以执行局开会这个不变的理由彻夜不归;另一边,裴初给予裴野的命令也变成了简单的保持潜伏,没有指示不得擅自联系上级。
裴野像是被两边一齐遗忘了,不用去学校,也不用和裴初汇报,甚至不用给傅声报平安——天知道这些日子傅声正在什么地方秘密执行任务。
两党之间的博弈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反而无事忙了,仿佛是个真正纯粹的白板一块,每天一个人在傅声家里买菜做饭,看书看报,偶尔打开电视听听新闻,电视上倒是一片太平,唯有新闻频道报道的交通和燃气事故愈发频繁。
三天后,傅声与他彻底断联,每天早晚各一次的短信也没有了。
裴野犹豫了很久,选择隐瞒了这条猫眼的新动态。他有种诡异的矛盾,既希望c党能赢,又希望傅声不要输,而他两边下注,希望自己一点点微小的操作可以让天平保持着危险的平衡。
裴野照常扮演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大学生。和傅声断联后又三天,他白天下楼去超市买东西,在超市时被碰巧遇到的对门邻居叫住:
“哟,小伙子,这几天怎么都是你下来买东西,你哥哥呢?”
对门邻居是个独居老人,年纪大了怕寂寞,以前傅声给老人家送过几次饭,故而彼此相熟。
裴野笑着帮老人拉开门:“我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