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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模拟十一年前,他掐住宋冥脖颈时的动作。
“我那时候,怎么没有把你给掐死呢?”继父阴狠地说,攥紧的十个手指缓慢地用力碾磨。
他把声音压得很沉很低。
基本上成了气音。
以往,宋冥还会觉得呼吸一窒,可就在这时,她看清了继父手上生出的老年斑,灰褐色的,入眼很陌生。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继父也没什么好怕的。
岁月不饶人,继父已不复壮年,皱纹攀上了他眼角,鬓边也隐隐可见银灰色的白霜。那所谓的狠劲在时光面前,几乎只剩下一层虚张声势的皮,外强中干地糊在外面吓唬人。
现在就算宋冥真的给出一个,允许让继父掐死她的机会。以继父的手劲,也未必做得到。
宋冥冷眼瞧着他:“不回答也没关系。”
宋冥拿起手机,动动手指操作了一下,很快,继父那边便收到一条银行账户进账短信。
继父愕然地从手机界面上抬起头。
哪怕他不清楚,这笔钱为何从天而降,但他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宋冥将汇款成功的页面录屏,当作证据保存下来:“母亲死后,您恨不得对我撒手不管,花在我身上那些开支,我一笔笔都记着。之前我是一个月一个月还的,现在想想,何须这么麻烦,干脆一次性给齐了,反正也不算太多。”
这笔汇款,彻底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财务往来。
虽说看似只是金钱上的断绝,这笔汇款在冥冥之中斩断的,却远不止这层关系。
“您记着,我不欠您什么。”
宋冥微微一笑,转了话锋:“不过,不需要为我担心,因为我查到,母亲在跟你结婚前,以她个人的名义找了信托机构,给我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产。虽然您也许因为想自己贪了,没告诉我,但既然是母亲留给我的,我绝不会少拿。”
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一分一毫,她都不会让。
致命殷红24
岁末的冻风刺骨, 而宋冥的笑容比这墓园里的风,还要冰冷。
那冷意,从失望中决绝地渗出。
蔓延开冰凌。
宋冥望着被继父挡得严严实实的墓碑,尤嫌对他刺激得还不够:“忘了告诉您, 您年老之后的赡养钱, 也别想从我这里掏了。”
宋冥话音冷然:“以前是我未成年,在起诉您这方面碍于情感和情况, 需要考虑到很多限制。然而, 现在我没有这些顾虑了,以我手里掌握的证据, 虽然还达不到把您送进去的程度,但区区不付这赡养金, 还是足够的。”
仅仅是继父三番五次对她的虐待行径,已足够解除这段继父女关系了。
“好啊。你真是你生父的好女儿,跟他简直一模一样。”继父深深地打量了她很久, 嘴角泄出一声冷笑:“继承了他的好皮囊, 也继承了跟他一样薄情寡义的心。”
继父的目光, 最终停留在她的桃花眼上。毕竟曾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太懂怎样刺痛宋冥:
“你这双眼睛, 就跟他很像。”
都是双多情勾人,实则冷酷到极致的欺人眼。是毒蛇鳞甲表面令人神迷的花纹,是会结出毒果的鲜花。
宋冥的母亲,便是被这似锦的繁花所迷惑,因此在谎言中吞下毒果。
肠穿肚烂。
“宋冥,你根本不配得到爱。”继父以一种恶毒的口吻诅咒:“你生父薄情寡义的基因, 流淌在你的血液里,爱上你的人都会像你母亲一样, 被害得遍体鳞伤。”
继父这些话,意在又一次提醒宋冥,她本就不应该出生,不应该存活。
但是,那又如何?
“我生理上的父亲是谁,本就没有我选择的余地。”宋冥禁不住嗤道:“更何况,纵使我生父抛妻弃子,在道德上为人所不齿,您的所作所为,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别再自欺欺人了。”宋冥走到母亲墓前,无视继父狰狞的神情,把他捂在石碑上遗像上的手,一个一个指节地掰开:“如果母亲泉下有知,知道您做过什么,一定对您失望透顶的。”
继父不希望母亲知道这些,但她偏要让母亲“知道”。
当属于继父的那只手,被她从相片上撕下来后,黑白遗像上母亲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来。
遗像上,母亲温柔微笑着。
然而,由于继父的作祟,宋冥却回忆不起,这张脸曾经对她展现过的慈爱与温柔。
只有“四一九”案的案发现场里,母亲在恐惧中颤抖着手,捂住她的眼睛,为她挡下子弹的那一幕,在宋冥脑海中越发清晰。而如果不是前不久,她在相似情景的刺激下回想起这些,这份记忆将会被继父永远地掩盖下去。
丝丝凉意顺着指尖,从花岗岩的墓碑钻进皮肤,啃噬着她的骨骼。
宋冥缩回的手指,攥进掌心。
终有一日,她会把真正属于她的记忆,全都找寻回来,找到杀害母亲的凶手的。
一定会。
被扯离墓碑的手指隐隐作痛,继父盯着妻子的遗像和遗像前的宋冥,龇目欲裂,眼底寸寸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