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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玉案昂起头,看向无月无星的天际,倍觉寒冷。
京畿冬日的风,
真是愈来愈烈了。
裕鸿殿。
鸿胪寺的序班上上下下在皇城忙碌了一阵,卿玉案拿着请帖坐于世家子弟列册。
容陵将几张泛黄的核查单以及三宗案卷交付到卿玉案手中,说道:
“公子,近日我让六扇门的同僚去查当年玉衡北境之难时燕安王府的幸存者,当时按察使司、臬司衙门,还有大理寺的人核查过现场,燕安王府确实并无活口。”
此处人多眼杂,卿玉案不想去翻阅,又问道:
“那个燕安王嫡长子谢玦,也是如此?也确定有尸骨么?”
容陵点点头:“我去问过大理寺少卿,谢王世子的尸骨正是他验的,绝不会有错。”
当时娘亲给自己的玉簪也不知所踪,他依稀记得,那时他年纪尚幼,娘亲曾说过要将此物赠与命定良人。
玉簪遗失,腹婚竹马身死,两家从和睦走到反目成仇,也应该是“天定”之意吧。
但不知为何,当得知萧霁月不会是燕安王之子时,卿玉案心底的郁结少了许多,但却怅然若失。
是自己对当年灭门之案的回避,以及再也不能见到故人的缘故吧。卿玉案想。
但容陵一想起萧霁月这个名字,便咬牙切齿:
“那个萧霁月我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感觉他一定对公子有所企图!殿下切莫对他吐露真言。”
卿玉案自动忽略这段话,将案卷自顾自地放入怀中:
“有劳了。”
“这都是小事啦。嘿嘿,不过还有个事儿……”
但容陵磨蹭了一会,又悄悄地凑到卿玉案身旁,对前几日送妆奁的事情,抱愧地解释道:
“之前的事情我向仰珠和仰玉问过了,她们只是随口说说,让二公子别往心里去。”
萧霁月踱步走到卿玉案的身册,早已将他们的对话收入耳中。
卿玉案语气沉了沉,刚想搪塞什么赶紧过去,萧霁月却打断道:
“随口说说?什么事情不能往心里去?”
容陵一直看不惯萧霁月,于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是我和二公子的事情,跟你何干?”
“我们都侍奉二公子,和二公子有关的事情也必定与我有干系。应当又是不听话的人多嘴。我看还是太仁慈了。”
萧霁月摸摸下颌,眼中露出一丝促狭之意,但面容依旧是冷冰冰的:
“理应拔掉那些人的舌头,亦或用烧红滚烫的铁链穿骨,每日戴上铁枷游街,配之以千万遍□□之词,以儆效尤。”
卿玉案与容陵俱是一怔,后者听得牙根都酸了,“咦”的扯了扯嘴角。
但却无人知晓,这些话萧霁月说的轻松,却是当年燕安王于汝南事变后,他和弟弟切肤体验过的一遭。
“你可真比东厂那儿的人还活阎王啊。”
容陵碎碎念起来。
旋即萧霁月按住容陵的肩膀,冷冷发话:
“我说的只是冰山一角,你们六扇门所做的事情,可是藏在冰川之下呢。其中要是细究起来真是大有文章,比东厂变、态、许、多。”
后四个大字狠狠砸在容陵的脸上,容陵顿时暴跳如雷。
“我靠,你说谁变态呢!啊,萧霁月你这人是不是有毛——”
一个“病”字还没说,容陵刚要发作,便见萧霁月将提前买好的桂花糕塞到卿玉案怀中。
“是不是饿了?趁热吃。以后对身边的人可要多提防一些。”
卿玉案抬眸:“你们都很好的。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越是亲近的人,才越是危险。”
萧霁月顺势还将卿玉案鬓角散落的发丝掖进耳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天杀的萧霁月。真应该碎尸万段。”
容陵几近把后槽牙咬碎,才低低地骂了一句。
真就拱了自家的白菜了。
“容总旗。卿同知在催了,十二国使臣快到了,要总旗整班子去御道呢。”
一位年轻的小捕快满头大汗地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惺惺作态!”
容陵走了一段路,狠狠一跺脚,还是觉得无处发作,又踩了一脚狗尾草,在心情里痛骂千万遍萧霁月。
天爷爷的,这萧霁月一副狼心狗肺的样子,卿二公子到底怎么想的,才和他走这么近的!!
小捕快一脸茫然地看着对花草无能狂怒的容陵,弱声提醒:
“总、总旗?”
容总旗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容陵咳嗽两声,好不容易收敛点怒意:
“没事,骂野花呢。行了,少废话,带我去御道!”
这边,卿玉案咽下几口糕酥,小心翼翼地取出最后一块糕点,想了想后轻轻触碰萧霁月的唇边。
“阿月。”卿玉案轻轻唤道。
这一个月来,萧霁月的个头已经和卿玉案相当。卿玉案想,要是再过几年,恐怕要比自己高上许多吧。
虽然此方难免有六扇门眼线,但看着卿玉案期盼的神情,萧霁月还是勉为其难地垂下头,咬下半块糕酥。
随着阗公公的一声“肃静”,整个裕鸿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景祐帝谢玉砌金台御幄中升座。
不知为何,卿玉案的背后似有寒风袭来,他抬起头,那位秉笔太监阗公公似有若无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