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暗中窥觊(4 / 6)
佛号。
不知为什么,林阙没来由地与萧方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奇怪的是,一对上那张清冷的脸,心头便涌起千万种复杂的情绪,亲切的、依赖的、伤怀的、惆怅的,难以名状。
这条路是偏院出行的必经之路,萧方楚是刻意等在此处的。皈依佛门多年,他虽然没有得到自我救赎,但多少沾染了佛门一切随缘的心性。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决定今早候在这段廊下,听凭命数的安排——如果遇不见林阙,就当是两人缘分已尽;如果遇见了……
如果遇见了,那无疑说明二人前尘未了,自己尚有获得救赎的机缘。
然萧方楚这些思量,林阙是不知的,相反,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认识到,自己这废物身子实不宜与陌生的武林中人产生瓜葛——即便对方似曾相识、看起来像个得道高僧。
“打扰大师清修,抱歉。”林阙如是说着,转身便欲离去。
“林施主请留步,”萧方楚叫住了对方,“贫僧对林施主绝无恶意。”
林阙顿住脚,在几步之外警惕地觑着萧方楚。
“林施主,此处是丹城城主府,当今天下,恐怕除了皇城之外,再没有哪里比城主府更为安全,贫僧若真是恶人,又怎会愚蠢到选在这种地方加害于你呢。”
萧方楚为表无害,把两只手都从宽大僧袍中露了出来,在身前一并握住佛珠,轻轻转动。
林阙觉得对方言之有理,遂稍稍放松戒备,“大师寻我何事?”
想说的话太多,尽管萧方楚已事先在心里预演了千百遍,但林阙反复提及“大师”这个称呼,竟让萧方楚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林阙耐心地等着,眼神滑过对面那方寂寥的表情,又落在始终匀速捻动佛珠、陡然间停下的手指。紧接着,林阙听见萧方楚轻声开口:
“阙儿,你真的不记得为师了吗?”
萧方楚对林阙诧异的表情毫不意外,从林阙在晚宴上与自己交错的陌生眼神,萧方楚就已经料到林阙失忆的事实。
非但失忆,还功力尽废。
不过跌落万丈深渊仍能安然无虞地活到今日,并且生龙活虎地出站在萧方楚面前,这对萧方楚而言,已经是叩天谢地的莫大恩赐。
微风吹皱一池涟漪,拂动林阙的青丝,也拂开萧方楚尘封已久的记忆。
萧方楚道:“阙儿,此地人多眼杂,不便叙旧,你可愿与为师去一处清净之所,听我细细道来?”
“那就不必了吧!”
游廊上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爽朗话音,林、萧二人循声望去,便见闵无依足见轻点,从树梢上飞降而下。
“老秃驴,大清早的不在禅房里诵经打坐,跑到这里来拐骗我心思单纯的小兄弟,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闵无依落在二人之间,堪堪阻断萧方楚望向林阙的视线。
林阙差点被“老秃驴”三个字惊掉下巴,对方好歹是城主的丈夫、郡主的父亲,这偌大的城主府,萧方楚怎么说也算半个主人家,张口就骂人家老秃驴真的好吗?
“出双,我一睁眼便不见你身影,可把我急坏了。城主府鱼龙混杂,怎可独自乱走?”闵无依一面柔声苛责,一面轻拉住林阙手腕。
萧方楚低眉顺目,实则将眼神落在闵无依扣住的那截细白腕子上,暗忖道:此人心思缜密、善于伪装、敌友难辨,林阙如今又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让这样难测的人常伴阙儿左右,属实太过危险。
林阙全然没有注意到萧方楚的打量,还拍了拍闵无依的手背,带着歉意道:“我看你昨晚挺累的,今早不忍心吵醒你,想让你多睡会儿。”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林阙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闵无依余光瞥见萧方楚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索性越描越黑,“我不累,只要能把你伺候得属舒舒服服的,这点累算得什么。”
林阙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萧方楚的脸色却冷若凝霜,缓缓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打扰两位施主,先行告辞。”
林阙还了个合十礼,闵无依只是冷哼一声,拉着林阙不疾不徐地地往回走。
林阙暗自狐疑:我好像不曾告诉那了无和尚真名,缘何他要唤我阙儿?难道他真的是我师父?林阙脑海深处隐约有关于师父的琐碎记忆,只记得那是一个高大伟岸的青年,但他的相貌……
师父的相貌林阙想不起来了。
“在想什么?”闵无依观察了林阙一路,踏进房间、合上房门后,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在想……”林阙用疑惑的眼神望向闵无依,“九年前,我可曾向你提及过师祖?”
闵无依心中微动,反问道:“那和尚跟你说了什么?”
林阙如今最信任的人只有闵无依一人而已,他直言道:“听他的意思,似乎他是我师父。”
哈?
闵无依挑起半边眉毛,本能反应便是不屑且不信。
但转念一想,自己与林阙初识的那个风雪天,两人相交甚短;再见面时,林阙已经是问鼎江湖的少年英侠。十八岁之前的林阙经历了什么、拜入过谁的门下,闵无依不得而知,在林阙成名之前是否与萧方楚有过交集也未可知。
顺着这个思路深究,闵无依忽然觉得后脊生凉——昨夜与萧方楚屋顶交手,从功夫路数来看,确与坠崖前的林阙有几分相似。
林阙见闵无依若有所思,迫切追问,“五一,我究竟有没有向你提及过师门?”
“没有。”闵无依眸色深沉,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我从未听说自己有什么师祖。”
林阙听罢,怅然若失地垂下头去。
……
萧方楚回到自己开辟的禅院,对着自己挥毫在墙壁写下的“无”字,伫立良久。
原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凡尘俗事再无牵挂,孰知林阙会以这种方式回到自己身边。
故人归来,念珠线断,一切都像是冥冥中的安排,既如此,我又何必作茧自缚?
萧方楚聚气于掌心,将宽大的手掌缓缓扫过墙上的“无”字,掌心擦过之处,墙土扑朔而落。不多时,墙面被均匀地刮去一层,“无”字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百霞今日没有公事,用过早膳后,本欲去女儿闺房叙叙母女闲话,正要出门时差点被急匆匆进屋的婢女撞上。
“何事惊慌?”胡百霞问。
“主子赎罪,”婢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禀主子,王爷到了,此刻在正殿等候。”
“什么?”胡百霞登时比婢女更加慌乱,她折回房中,紧张地对着铜镜瞧了瞧,又拔下发髻上素色的簪子,换了一把更艳丽抢眼的,问身后的婢女:“快帮我看看,好看吗?”
“回主子,好看得紧。”
胡百霞对镜沉吟,“不对,萧郎喜欢淡雅多一些,还是这个吧。”她取下艳色发簪,插了把素雅精巧的白玉簪,把凌乱的发丝抚平,整了整衣襟,方才带着微笑朝正殿快步而去。
“萧郎。”胡百霞跨入正殿,温柔地唤道。
萧方楚今日非但没有刻意更正对方的称谓,反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起身拘礼道:“城主大人。”
胡百霞平日里的豪迈姿态一扫而空,罕见地露出几分女子娇羞,“萧郎快请坐。”
她亲自替萧方楚斟了茶,又含情脉脉地问:“不知萧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问完她就觉得自己何其蠢笨,丈夫来探妻子,妻子哪有问所为何事的?难道言下之意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