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合作(1 / 5)
一
波蒙特的别墅在5号公路边,湖畔路上方一英里处,但泰德在不到十分之一英里处停下,睁大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到处都是麻雀。
每棵树枝上,每块岩石上,每片空地上都站满了麻雀。他眼前的世界古怪而虚幻:似乎缅因州的这块土地长出了羽毛。前面的路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原来的路现在全是挤来挤去的麻雀。
什么地方的一棵树枝折断了。除此之外,惟一的声音就是罗立的汽车声。消音器从刚开始向西行驶时就不行了,现在似乎一点儿也不起作用了。发动机轰轰作响,偶尔会有爆炸声,这种声音应该把麻雀惊飞了,但它们却并不动。
麻雀就在泰德汽车前方不到十二英尺处,界限非常清楚,就像是用尺子划出来的一样。
“许多年来,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的麻雀,他想,自从上世纪末捕杀信鸽后没见过,真像出自达英妮杜莫里亚的小说。”
一只麻雀跳到车盖上,似乎在窥视他,泰德在小鸟黑色的眼睛中感到一种可怕、冷漠的好奇。
“它们一直伸展到哪里?”他想。“一直到屋子?如果那样的话,乔治已经看到它们了那就糟了。即使他们没排到那么远,我怎么走呢?它们不止是停在路上,它们就是路。”
但是,当然他知道答案:如果他要去别墅的话,就不得不从麻雀身上碾过去。
不,他心中呻吟道。不,你不能这样。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可怕的景象:成千上万只小小的身体发出被碾碎的声音,鲜血从车轮下喷出,一团团粘满鲜血的羽毛随着车轮转动。
“但我必须过去,”他低声说“我不得不这么干。”他咧嘴一笑,脸变成一副可怕的痉挛样子,那一瞬间看上去像斯达克一样怪。他把变速杆推到一档,开始低声哼起约翰韦斯利哈丁。罗立的汽车项了一声,差一点停了,接着发出三声爆炸声,开始朝前开动了。
车盖上的麻雀飞了下去,泰德屏住呼吸,等着它们同时飞起,就像在他恍惚状态中看到的那样:一片黑云飞起,发出暴风雨般的响声。
相反,汽车前方的路面开始翻动,一群麻雀向后退,让出两条通道这些通道刚巧可让车轮通过。
“天哪!”泰德低声说。
这时他已在麻雀中。突然,他从熟悉的世界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些麻雀是生与死两个世界之间的守卫者。
“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他一边慢慢沿着麻雀让出的通道开着,一边想。“我到了活死人的地方,上帝保佑我。”
道路在他面前不断展开,前方总有十二英尺没有麻雀,当他驶过这段距离,又有十二英尺在他面前展开。汽车车身从聚集在车辙之间的麻雀头上开过,但似乎没有压死它们,至少他从后视镜中没有看到一只死麻雀。但也很难说,因为车一过麻雀就又合拢了,又成了一片羽毛。
他能闻到它们的气味——一种淡淡的气味。他小时侯曾把头伸进装着兔子屎的口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味很像那种味。它并不脏,但很强烈,而且很陌生。他开始担心这一大群麻雀会吸尽空气中的氧气,在他到达目的前就闷死了他。
现在他可以听到头顶的哒哒声,想象着麻雀站在车顶上,跟它们的同伴交流,指导它们何时让出车道,何时安全的回到原处。
他开上第一个山坡,看到满坑满谷的麻雀—麻雀盖满了每一个物体、每一棵树,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恶梦般的鸟世界,不紧使他难以想象,而且使他难以理解。
泰德觉得自己有点儿晕,使劲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和汽车的轰鸣相比,这只是很小的一声,但他看到鸟群中一阵波动,像是打了一个冷战。
“我不能下去,我不能。”
“你必须下去。你是知情者。你是拥有者。”
而且——他还能去哪儿呢?他想起罗立的话:“小心,泰德。没人能控制死后的使者,不能长时间的控制。”假如他退回到5号公路?鸟在他前面让出了一条路但他认为它们不会在他身后让开一条路的。他相信现在改变主意,是不可想象的。
泰德开始向下驶去麻雀在他面前让开了一条路。
他从未准确地记住其余的旅程,这旅程一结束,他在心中立刻把它蒙了起来。他只记得一次次地想“它们不过是麻雀,天哪它们不是老虎或鳄鱼或比拉鱼它们只不过是麻雀!”
虽然如此,但一下看到这么多麻雀,看到到处都是麻雀,看到每棵树枝都挤满了麻雀这会影响你的心灵,伤害你的心灵。
他拐到湖畔路半英里处的一个急拐弯处,一片草坪出现在左边但那不是草坪,而是黑压压的一片麻雀。
伤害你的心灵。
有多少?几百万只?还是几十亿只?
树林中又有一根树枝咯嚓一声折断了,听上去像远处的雷声。他经过威廉家时,看到上面站满了麻雀,房子快要被压趴了。他没有想到庞波的巡逻车就停在威廉家的车道上,他只看到一个盖满麻雀的隆起物。
他经过了另外几家。在离他自己家四百码的地方,麻雀没有了。一边是麻雀的世界,六英寸之外却一只麻雀也没有。这更像是谁在路上划了一条笔直的线,小鸟扑闪着翅膀跳到一边,露出了光秃坚硬的湖畔路。
泰德把车开进空地,突然停下,打开车门,吐了一地。他呻吟着,用手擦擦额头的虚汗。前面两边是树林,左边是蓝色的湖水,波光闪闪。
他向后望去,看到一个黑色的、无声的、等待的世界。
“灵魂摆渡者,”他想。“如果出了问题,如果他控制了那些鸟,那么上帝保佑我们大家吧。”
他猛地关上门,闭上眼睛。
“镇静,泰德。你历尽艰辛,不是为了失败,镇静,忘掉麻雀。”
“我忘不了它们!”他内心深处喊道。这喊声近乎疯狂。“我忘不了!我忘不了!”
但他能够,他愿意。
麻雀在等待,他也将等待,他要等到时机成熟。他要等到时机成熟,即使不为他自己,也要为丽兹和孩子们。
“假装这是一篇小说,一篇你正在写的小说,一篇没有麻雀的小说”
“好吧,”他低声说“我来试试。”
他又开动汽车,同时低声唱着约翰韦斯利哈丁。
二
斯达克把汽车熄了火,慢慢钻出小汽车,他伸了个懒腰。乔治斯达克从屋里走出来,挟着温蒂,跨上走廊,面对着泰德。
斯达克也伸了个懒腰。
丽兹站在庞波身边,感到一阵尖叫要从她的前额而不是喉咙处喊出来。她拼命想把眼睛从这两个人身上移开,但却做不到。
看着他们俩,就像一个人对着镜子做体操。
两人长得毫不相像——即使不算斯达克正在腐烂这一点。泰德纤细,有点儿黑,斯达克则肩膀宽阔,很白,尽管晒得黑了。虽然如此,但他们仍很像。这种相像很怪,不是恐惧的眼睛能看出来的。它埋得很深,但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因而引人注目:伸懒腰时两腿交叉,手指伸直贴在大腿两侧,微微眯起眼睛,这些习惯都是一样的。
他们同时放松下来。
“你好,泰德。”斯达克听上去几乎有点儿害羞。
“很好,乔治,”泰德冷冷地说“家里好吗?”
“很好,谢谢。你想干吗?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在他们后面5号公路处,一根树枝咯嚓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