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他思索一会儿,道:“但此女若是仍存于世上,也不会又皇宫中养出的风华气度。就算临时给了封号,于仪态之间,北狄可汗若看不出,他们不还有一位国师?那国师狡诈,也定能瞧出端倪。”
“此事尤其要防浑水摸鱼之人。当年之人皆已散,当年之事亦无明文记载。男女之事,不过全凭故人一张嘴,你需得多加提防,”木弦惊似想起什么,“说起来,你在北疆这几年,可与那国师交过手?”
虽不知木弦惊为何突然提起这事,沈知弈愣了一下,方道:“有过一两次。除却第一年,后来与北疆签订休战协议,两族暂且休战,协议签订时,他曾代北疆可汗前来赴约。”
还顺道让他确认了,那名叫阿古拉的少年正是将时疫传去北狄的源头。
“你有所不知,当今北疆可汗并无理政之能,全凭国师主事……你虽在京中,但将来却是要辅佐新帝,免不了接手诸多事务,四方异动均要心中有数。”
沈知弈就知道,他已归顺太子手下这件事瞒不过木弦惊。
“我只听说太子从万军之中选了你,但以你的性子,又何尝不是你选择了太子,”木弦惊摇了摇头,道,“你可是心中有所求?”
“是,”沈知弈沉声道,“我心有牵挂,且已被隔阂占据,早已做不到与从前一样,只为大夏皇帝而战。”
“当朝太子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木弦惊宽慰道,“他虽不受皇帝重用,却能把握时机与限度,在这个位置上稳坐数年,除了背后何家的支持,倒也有自己的谋略在。”
“你心有牵挂,又何必来问我,”木弦惊起身,负手走到窗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既身世清白,又何愁不见柳暗花明。”
沈知弈心中一动,抬头望向木弦惊时,却见他转身,满头华发。
“这世间本没有什么对错,有的只是成王败寇。”
闹剧
南疆的雨来的快,走得却慢。然而眼下耽搁不得,是以天还没完全放晴,顶着漫天似乎即将垂下的阴云,靳云骁与宋吟秋一合计,便重新上路了。
宋吟秋也是此时才知道他们此行的终点,竟是南疆一个算不上起眼的郡的首府——茶州。
这地倒是有意思。
茶州曾是大夏边境上重要的一环——不过那是在当朝皇帝攻下南蛮一角之前的事了。茶州往北与蜀中最南边相接,然而却因着地势群山环绕,皆是峭壁湍流,当年西南官道的修建刻意绕过了这一块儿,真正的道路相交得再往西边到另外一个郡。
天堑隔断了两郡的商路。然而茶州以茶闻名,其地环境多有不同,出产的茶叶种类繁多,而储存时间又长,自古以来便是内外商路上的颇受追捧的商品。茶州的原住民以茶起家,故而才发展出后来这一片城市来。
二人过关进城的过程异常顺利,靳云骁照例作为二人结伴而行路上唯一的男子递出了通关文书。大抵是上边盖着什么特殊的公章,大梁蛰伏多时,有一些官府上的人脉倒也不奇怪。宋吟秋只是忽地想起,她其实仍有一份全套的通关文书,至少能够在北疆境内、无需男子陪同也可通行。
她后来在大梁据地的山中安顿下来,整理旧物时才发现,上边的名字竟然仍旧是宋吟秋。
民间百姓无需刻意避开亲王世子的名讳,只是能取出“吟秋”这等名字的家庭,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家。
宋吟秋有时候想,她若是没有被豫王接走,长大后大抵会叫“招娣”“盼弟”或是勾栏里常见的“娇娇”“玲珑”这类名字。
毕竟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女子,哪怕出生皇家,也只有少数公主或是和亲的贵族才有资格,谁会关心一个女孩儿叫什么呢?
茶州多山,哪怕城中道路也是高低起伏的。马车行得艰难,宋吟秋坐在车里,却只想从未行过这样陡的坡道。她被颠得不太舒服,浅浅皱了下眉,问靳云骁道:“此去何处?”
靳云骁没正面答,只道:“快了。”
宋吟秋倒是没想到他,此时却突然想起些隔墙有耳的谨慎来,她觉得有趣,挑眉道:“你很熟?”
谁知靳云骁大大咧咧地掀起帘子的一角,示意她看:“一州知府的住处,当然是在这等去闹市不远,却又离郊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了。你听这一路上嘈杂声渐小,就该知已经从闹市绕路而过,渐行渐远了。殿下曾为一疆主事,竟连这等道理也不知道吗?”
嘲讽虽迟但到,这可还真是图穷匕见。
宋吟秋颇有些无语:“我既为一疆主事,府苑自然有修建的人,又为何定要知晓这其中缘由?”
只不过她的确没料到,要见的竟是茶州知府。
兴许是见她神色茫然,靳云骁嗤笑一声,扔给她一本不算薄的册子,道:“都说让你不要死读书,单知道天下形势又如何,不知晓个中缘由,总归等闲变却故人心。”
宋吟秋懒得与他拌嘴,从毯子上拾起那本册子,却见是当朝诸位官僚的名录。上到朝廷一品命官,下到所谓的“七品芝麻官”,大部分当朝命官的生平与迁调经历可谓是应有尽有。大抵是缘分作祟,宋吟秋拾起那本书,就见书页堪堪停在“豫亲王嫡长子宋吟秋”这一页上。
甚至旁边还用黑笔标注了“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