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后面的话听着耳熟,冯落寒尚在惊惧之中,似乎想起了什么,咽了口干沫,问:“那人可是叫韦义?去中都赴吏部尚书之职?”
老妪一拍掌:“哎!哎哎哎对!你也听说了?”
何止是听说,她不仅递了刀,还认识这位手刃了仇人的英雄豪杰。
冯落寒揉揉眉心,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可我娘平日鲜少出门,又怎么会被那狗官瞧上?”
老妪听罢,颇有些激动,立时唾沫横飞起来:“说来也怪,你娘向来只在家中做针线活,替人绣绣花样什么的,那日却来了个陌生的外乡女子,穿着一身红衣裳,奇怪得很,说要高价请你娘去给官家小姐裁衣。临走时,你娘嘱托说去去就回,让我照看一下你,可那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唉,早知如此,当年我绝对不会让她出门,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得把她拦住啊!”
一席话说罢,冯落寒的注意力敏锐地落于两个细微之处——红衣?女子?
心不由地漏了几拍,瘫坐下来,脑子空了半晌,许久才缓过神来。
未几,冯落寒复看向老妪,问:“阿婆,你看清了,那女子真是红衣吗?你笃定吗?”
她审问似的神色骇了老妪一跳,这一质问,又有了摇摆之色:“或许……是黑色?绿色?哎呀,你知道我一把年纪了,眼神不好,记性也越来越差了……”
冯落寒没有言语,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又像仍吊着半口气,苟延残喘着。
彼时,明明夜幕初升,星稀月皎,却好像狂风大作乌云席卷了一整夜。她抱着装有母亲生前最爱的饰物的木匣,头轻轻靠在上面,像是枕在母亲的臂弯,流下了多年来的第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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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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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桥踌躇了很久,终于还是开了口。
“问你个问题。”
桌上的小菜挑花了容悦的眼,闻声,方抽脱出来,正襟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完成我的任务?”
容悦的目光顿了顿,没有立时回答。
“我是刺客,杀人是我的宿命,而你擅长岐黄之术,生平大事是治病救人。按理说,应当道不同不相为谋才对,为什么要来和我一起做杀人的行当?”
每句话都说得云淡风轻,但一字一句听下来,却又有几分诘问的意味。
“我……没说过吗?”容悦装傻。
“没有。”江令桥斩钉截铁。
他在思考要不要道出实情,若是和盘托出,岂不是要从半大的时候说起?届时江令桥就会知道,当年那个一句话没说就拍拍屁股跑掉的小神仙,此刻正坐在面前。她杀起人来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件事要是被捅破了,说不定一气之下会一拳把他拍进墙里,还是悠着点,等感化她之后再说比较稳妥。
容悦道:”当然……是为了救人啊……”
江令桥抱肘向后坐去,眼尾挑起怀疑的弧度。
“医者的责任确实是治病救人,行善积德,”他开始煞有介事地自圆其说,“但再高的医术也只能救人性命,救不了人的处境,于积弊已久的天下来说,不过是扬汤止沸。可若是成为刺客,纵然只除了一只猛虎,也比救一百个人来得更快更实在。”
江令桥适时提醒他:“我取的,可不只是恶人的性命。”
“我知道。”
“慈悲为怀的医者,也能对好人下得去手么?”
容悦也不遮掩:“下不去手。”
“可是我下得去手。”江令桥追着他的话,不留一丝空隙,“你忍心看么?该不会从中作梗吧?”
“放心,”容悦轻声道,“我们不会是敌人的。”
“而且……”默了片刻,他加了句,“说不定有一日你也会下不去手,像我一样。”
江令桥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半晌,问:“何出此言?”
容悦凑近了几分,一本正经道:“直觉。”
听罢,江令桥无声笑着点了点头,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而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贤德典范在旁,天长日久,你肯定会被潜移默化的。”
“你……还挺有信心。”江令桥真心夸赞。
“总之,你栽你的一品红,我洒我的菩提水,一切自会有结果。”
江令桥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好,我等着看。”
“问了我这么多,现在该我了,我也想问问你。”
她学他,放下酒盏,正襟危坐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容悦的目光摩挲过她的脸庞,停留半晌,缓缓滑落至脖颈,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腰间。
“你的香囊很好看,可以借我看一看吗?”
闻言,江令桥的手不自觉攥紧了那个银累丝腰圆香囊,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拒绝了他。
“不可以!”
恰逢此时,门应声而开,一眉深目俊的男子抬步走了进来,一袭石青色袍衫罩身,月白的内衫绣了繁复细碎的竹叶,手里把玩着一支青玉南箫,其上缀着鲜艳的红色丝绦。他关了门,带进来一丝凉气。
忘川谷修魔道,虽不及修仙那样受人追捧,但同样道阻且长,而非一日之功。真正的成魔者,譬如巫溪,修炼不必再凭借外器,而未成魔者,需以外器为媒才能使自身功法发挥出最大威力,譬如李善叶和江令桥,一箫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