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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时期的九州地下遍布灵脉,灵气强盛,神魔妖鬼四处行走,玄门一派兴盛之象。那时飞升了的神仙大致分为两派,一派云游世间,隐匿于烟火闹市,最喜欢过人间生活,若是碰见妖邪,也会抬抬手解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另一派则醉心传承,飞升之后同样行走世间,寻得顺眼的风水宝地便显出神通,削平山峦、荡平地面,开山立派,这样的神仙不在少数。因此,上古时期的门派,凡是名头大一些的,上头是真的有神的。
巫神在飞升之前,乃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天资平平,唯一的可圈可点之处就是灵感稍强了些,然而这样的人在世上虽然稀少,却并不是没有。他之所以能飞升,是因为得到了天道降下的机缘,创下独门秘法《无闻术》,能够以声音或者视线为媒介,操控人的心智。
等阶越高,能操控的人就越多,同样,被操控的人就越难挣脱。这秘术防不胜防,开启关闭全在一念之间,唯有那些修为高深之人,才能在巫族面前自如行走。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大能?大多都是还在登仙路上苦苦攀登的普通修士罢了,对于巫,不得不防。
后来巫神也觉得这样终日被人提防索然无味,大手一挥,将海陵划归已有,带着族人住了进去,此后不问世事。
既然是神,身后站着一般都是信徒。然而巫神不一样,他带着的族人,全都是他的后代,体内或多或少都流淌着他的血,也或多或少地继承了他的能力。
巫神自己不出去,但并未限制族人。然而族人心知既然背负着这样的能力,天生受人排挤冷待是正常的事,偶尔碰见表皮热情的,底下的心也一定微微提起,带着无法说清的警惕,再坏一些,就是赤裸裸的利用之心。于是,他们也跟着神一起住在海陵,不再出去了。
就这样,巫族与人世间相安无事数千年。而之所以说这支族群命途多舛,是因为他们遭受了两大难,一难削去半条命,二难直接让其魂飞魄散。
这第一难,就是巫神陨落。
巫与人井水不犯河水,然而有一天,天道降下讣告,言明巫神陨落。
祖神陨落,对于神民来说是天大的打击。为防人心起恶,借巫族诡术会为祸人间之名猎杀族人,巫族的族长分割元神,绘成二十二道阵法与禁制,将海陵土地上族人居住的位置藏了起来。
之所以不带族人遁走去别处,是因为海陵是祖神划下的地方。偌大的九州,只有这一块地方是真正属于巫的,其余都是人类的地盘,而对于人类,巫族一贯的信条是“不可轻信”。
好在巫神陨落之后相当一段时间,一切都风平浪静。世间对这支祖神逝去的族群大多抱有怜悯的态度,如此又相安无事几千年。
第二难,便是发生在江泫重生醒来后,他也亲有耳闻。巫族隐居的地方被一个神秘势力找到,一夜之间海陵血流成河,全族人无一存活,玄门中人闻讯赶到时,只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仿若人间炼狱。
原本以为世上已经不再存在巫族的人了,没想到这一届入门选试,上清宗就进了一位。乌序很好地保持着巫族人的特征,寡言少语,用眼睛看人、开口说话的时候,都让人不寒而栗。
最开始入峰的时候,江泫同乌序说话,对方都是垂着眼,用最简短的句子应答。若说宿淮双是峰上最听话的弟子,乌序就是最安静的一位。江泫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不如在宿淮双身上花得多,后来更是将宿淮双提成了亲传弟子,再加上乌序不太侧重于剑诀修习,照顾他的时间就更少了些。
他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便把存在感降得更低,若无事找他,净玄峰上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偶尔见他冒头,也是在隔壁峰上那个名叫傅景灏的弟子来的时候。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省心。
这位省心的弟子突然冒出了一些不那么让人省心的事情,让江泫心中奇异,方才思索事情时的凝重心绪也舒散不少。他倚着栏杆,颇为冷淡地对那弟子道:“告诉末阳君,我稍后就到。”
前来叫人的弟子一下明白过来,江泫是在让他先走。他求之不得,行了大礼之后立刻转头跑出了净玄峰,边跑边想:伏宵君好怵人!
江泫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回房从木架上取下束目的白绫,想了想,只用木梳将长发理了理,没有再花时间束冠,就这么散着头发遮好眼睛,带着一身比雪还素净的颜色飘出了门。
他准备叫宿淮双陪自己一起去,却想起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为课业发愁,于是摇了摇头,转身去找岑玉危。谁知一缕细小的灵识逛遍了净玄峰都没找到岑玉危,连孟林也不见了,看来是被宿淮双方才的话诓去了别峰“避避风头”。
江泫只好去找宿淮双。
摸不清是不是到了宿淮双的房间外、摸不清是不是经过了他房间的窗户边,江泫忽然听见里头传来木制笔筒、细笔和砚台翻倒的声音。他莫名道:“淮双?”
少年眉心印着一片细细的梅印,正死死地捂着方才画过的宣纸不撒手。他的袖子上沾了一大片墨迹,旁边是被他剧烈动作带翻的砚台,还有在桌面上骨碌碌滚动的笔筒。眼见着它快要滚去桌下了,宿淮双勉强腾出一只手,将它放回原位。
听见江泫的声音,他埋头道:“没事,师尊,桌子倒了,我已经收拾好了。”说着抬起头,看见江泫散在身后的长发时微微一愣,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没过多久他又将视线转回来,看见江泫目上束着白绫,想起了对方现在并看不见。方才一时情急,竟然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