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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烨道:“我……知道……活不了……。我也……咳咳……好……他也好……但你不……不该、骗我……”
他的眼球缓慢上翻,注视着空无一物的顶上,慢慢吸进几口气。身体开始自动修复,被江泫掼出来的内伤亦在其中,再次开口时,他说话变得顺畅不少,遍布血迹的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我没想过……把他找回来。你要是想把他放出来,那你就……咳……放。”他道,“早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什么好东西。我给你们留了……留了一份礼物……”
不知为何,江泫忽然觉得有点瘆人。或许是因为元烨的神情,或许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
在他去渡雷劫之前,苍梧说若他愿意,可以帮他消去身上的锁。再次听见他的名字,竟然是在元烨口中,竟谋划着这样一件事。
“什么礼物?”
他没松手,抵着元烨的脖子,问这个问题时,喉咙似尖刀穿刺一般泛着尖锐的疼。然而江泫的神情仍是冷刻尖锐的,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之下,显得漠然、坚硬、不近人情。这模样似乎跟元烨印象里的样子有些重叠,他怔怔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挣扎着抬起被捆在一起、血肉模糊的双手。
“去……”
他轻声道。
江泫屏住呼吸。下一秒,他额上的符纸猛地被一股邪力撑开,眉心一只血眼怒睁,元烨嘶声道:“去死!!!!!!”
江泫闭了闭眼。他的手轻微抽搐了一下,捏得元烨颈骨喀喀作响,熟悉的妖力席卷而来,并近不了他的身;身后的萧弦咋舌一声,冷着脸拔剑,力量相震之下忽起一缕歪风,阴差阳错刮掉江泫腰间悬着的几只小瓶。
这几只小瓶是从殿外教众的身上搜出来的,他们带着这东西去荒原寻找目标,用它筛选找到的人是否适合带回神殿。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江泫神情微滞,迅速低头去找瓶身的残骸。然而他的动作稍晚了一些,魇魔脱离瓶子的瞬间便已成型。
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
江泫许久不做梦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手底下撑着柔软的褥子。他坐在榻边,膝上摆着衔云,擦拭剑锋的砂布脱手落地,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正在擦剑。于是默不作声地伸手将地上的砂布勾过来,衔云和另一个灵一左一右,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道:“师尊,您在休息吗?”
江泫对这个声音毫无印象,翻了一圈空荡荡的脑海,并没能找出与之相匹配的人物。他道:“何事?”
嗓子莫名很疼,声音却平静无波。
门外的少年好像有些怵他,缩了缩脖子,道:“一会该上早课了。梅室之中没有看见您的身影……大师兄让我过来问一问。”
江泫凝眉不语,稍稍有些困惑。
耳边传来一阵呜呜的风声,苍梧道:“你的弟子已经快到齐了。起身,该上课了。”
江泫这才意识到,他峰上弟子很多,身为峰主,除了休沐日,他都要去上早课。话虽如此,他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讲些什么,将衔云归鞘,放上一旁的剑架。
剑灵随之消散,寝居之内剩下的灵只有苍梧一位。他起身走了几步,苍梧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江泫没有察觉,走到寝居门口拉开门,看见外头走廊上站着一位少年,穿得极其厚实,在他的视线之下有些束手束脚。
……不认识的面孔。
廊外还在飘雪,红梅艳艳如旧。然而江泫总觉得处处都很陌生,没哪儿是他熟悉的。在廊下前行一阵,那少年弱声提醒道:“师尊,您走反了。”
临渊而行18
江泫在梅室之中。他坐在最前方的蒲团上, 面前摆着一只长桌,下方一排一排,弟子们坐得整整齐齐, 年长的精神气普遍不错,年少的裹得厚实极了, 鼻头冻得通红, 也一点困意都没有。
课程尚未开始,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捧着书卷上台来, 将自己的蒲团挪到了长桌侧方,坐下来准备听课。
江泫向其投去异样的目光, 众弟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苍梧坐在长桌的另一侧, 虽然没有实形, 但感觉坐得相当端正。见江泫盯着那青年看,它稍有些困惑,道:“你在看什么?亲传弟子理应坐在这里。”
一听到亲传弟子四个字,江泫心中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侧头看向苍梧, 道:“宿淮双呢?”
苍梧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另一边他现在的“亲传弟子”,青年眉目清隽,望着江泫的神情有些惊愕。
“师尊,您在对谁说话?”他道, “峰上现下并无宿姓弟子。”
江泫皱起了眉头。
早课很快开始, 然而江泫连今日讲什么都记不得。他的心情莫名很不愉快,随手将弟子带来的、写满批注的书卷取过来翻了几页,脸色之冷, 叫课室中人心惊胆战。
最后他也没讲,将一众弟子扔在课室里头温书、又遣那位亲传弟子守着, 独自一人出去了。苍梧也跟了出来,江泫心中烦扰,负着手向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它又跟在自己后头,冷声道:“你也去守着。”
苍梧的身形顿了一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