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一晚上下来,被度化的残念加上小鬼,已经增加到了六十余个。
泉水明显变得清澈,等到朝阳升起,他们甚至可以看到脏污的水呈现出半透明来。
但虎子依旧嘴硬得很。
其他小鬼发现问荇没有骗人,态度就算不是非常和善,也不会有敌意。
可他总用警惕又不善的目光盯着问荇,但问荇看过去,他却什么都不说。
一群小鬼来找问荇,问荇也懒得顾上虎子。
这种情况维系到了第四日。
水面上依旧浮着淡淡的血丝,但臭味和血腥味小得几乎要俯下身才能闻到。
镇子里没有猎户的踪迹,但隐约传来些井水貌似变干净的好消息。
泉眼渗入康瑞各处还需要时间,更何况不光此处泉眼水脏污,还有些连通泉眼的水源也出了问题。
只要水质能有些许改善,一切就都在正轨上。
需要度化的鬼只剩下三十来个,他们多数都是不愿投胎往生,正在做着挣扎抉择的鬼。
隐京门的道士们松了口气。
只要其中再有几人愿意往生,这儿依靠他们互相掣肘建起的阵法将彻底不成气候,更别提影响康瑞镇的水源。
但小鬼们已经和阵法黏连在一起,若是不愿往生,只能困在泉眼处,不停地遭受残存的怨气折磨。
问荇花了近半个时辰同他们说清了情况,又有十来个小鬼愿意投胎。
逍遥自在地做鬼固然好,但在这做鬼活多少年,都和蹲天牢一样糟心。
“你是不是骗人的?”
听完问荇的话,虎子戒备地反驳他:“万一就是你们只想要泉水变好,才故意告诉我们要被困在这,骗我们投胎呢。”
“当鬼可以活很久,可到了下辈子啥也不记得,说不定也是活几年就死了。”
“你可以再过一段时间,试试看能不能离开。”他对问荇态度不好,问荇自然也不同他客气。
“若是你觉得困在此处有意趣,那我们也不会阻拦。”
“话说得好听!”虎子被他激得两眼一瞪,指向柳连鹊,“要你这么说,他也跟着我们投胎得了。”
“我看了几天,他瞧着也不像人,不是邪门道士那不就是奇怪的鬼。”
指完柳连鹊,他意识到不妥当,尾音骤然变虚。
“放尊重些。”问荇沉声。
“在你眼里,天底下是只有鬼、道人和寻常人?”
虎子的态度过于轻慢,道人们也露出愤慨来。
说他们这些道士活得久不该也就罢了,可柳公子本就苦命,差点活不到该活的岁数,真是冤枉。
“你是觉得我非人非鬼,似死似活,不该存于世。”
柳连鹊往前走了几步,直走到虎子几米开外的地方。
他该活的寿术未尽,命又是被问荇从阎罗手中夺回的,自不可辜负问荇,贸然转世往生。
他模样认真,不含愠怒,说的话却让虎子不由得毛骨悚然。
“若真到了我该去轮回的时日,我自当赴黄泉,毫无怨言。”
婚丧嫁娶
“同他没必要说太多。”
毕竟虎子的这些诘问,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
问荇挡在柳连鹊身前,直截了当:“别只会支吾膈应人,你究竟是畏惧投胎,还是有其他顾虑?”
虎子被他毫不客气的态度逼得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反驳:“谁怕死了!”
“我是怕我不在了,就没人……”他支支吾吾。
“没人记得你那些莫名其妙生病,然后枉死的弟兄?”
虎子呆愣。
问荇是怎么知道的?
几个道士们往虎子的方向瞥了眼,都没对此感到惊讶。
虎子这些天都差把心事写脸上,别说问荇,他们也都知道了。
“你只要把他们事告诉我,不就有人记得他们了。”
虎子拍了拍本就不灵光的脑袋,陷入了思索。
问荇说得好像有道理。
“不行,万一你要害人怎么办?”
“问得好。”
问荇颇为无语:“我连他们是谁,有没有投胎都不知道,该如何害人?”
就该和虎子说话够直白,省得这莽汉一根筋,就知道疑神疑鬼。
虎子噎了会,没掉怨气缠身,他的思绪比前几日要清楚些,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举止不妥当。
暂且不说问荇,就说那个叫柳连鹊的哥儿,急起来估计都能让他够呛。
半晌后,他态度终于软下来,颓废地坐在树下。
“怎么说呢?”
他费劲地抓着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显得自己愈发邋遢。
虎子讲起事磕磕绊绊,后边才渐渐流畅。问荇同柳连鹊一道听了全程,才勉强拼凑出个完整故事来。
康瑞闹灾荒和战乱的时候,昌平镇也没能幸免。
虎子是个破落户家的子弟,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穷得叮当响。他自然而然就跟着些伙夫、跑堂这类的市井之徒,大字都不认得,忙忙碌碌这些年没学管用的手艺。
虽然不认字也没其他本事,但他三教九流的兄弟倒也不少,其中有几个认识十多年,交情好的。
好巧不巧,变故就生在这几人身上。
“我认的大哥他得了风寒病,结果我隔了三天去看,他整个人都瘦脱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