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 / 2)
头颅上带血的发披散,面上红紫,眸中红泪,这身首异处还被头颅单独摆在下半身,乍看如一人坐卧发呆。
梨花后退几步,转身掩住阿芍还不知情的双眼,她二人中她必须稳住心神,伸手从那石雕人形竹质躯干上捞过一片面巾,拧成条触动那头颅的发。这身衣裳多为无田地无住处的杂役,但这人是不可活了,连地上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
这里属于裴英邵的内居室浴房,私人隐秘区域,而他又不喜侍女仆从们逗留,可他难道没地方藏尸首了吗?
梨花看着齐腰带着红血的亡者下半身,真是没想到这般残缺,无从下手寻觅死因。
她们两个专心在浴房内,内居室的动静却是生生忽略了,有人从内居室外楼台直接进来,梨花一面让阿芍把头蒙着躲到浴房门背后,她正要设法蹲下来忍受血腥将上半身挪过去,不知何时,她左肩头伸过来一把铁锹,她若要转头,那铁锹寒光闪烁的尖端便会削去她颈子。
她是倔强的,怎能糊涂就被人袭击,她转颈轻微,瞬间刺刺麻麻的,跟着温热血就滴落在脚背上。
这把铁锹尖端未移动目标,只微微左转,梨花耳后就被割疼到令她不敢看左边。
“还是你,你这个姑娘。”
梨花视线中还是那亮金镶红石的佩剑,他竟然用那刨腹的铁锹对她行凶。
银雪衫披风,那黑绒布小冠底下面庞被披风黑领子遮住大半,看着她是倨傲的姿态。
“你从哪里进来的?”梨花很好奇地问。
这修真者的尖锐铁锹不再用力割她的颈,其实已经血流如注了,只是梨花没注意也就感觉不到严重,他语气温和:“你能来,我也自然能来。”
梨花脚步慢慢移向右后方,眼睛还在对方脸上:“我昨夜来这里饮酒的,是人家请我的。”
“呃,这就稀奇了,你才多大呀,姑娘家的就喝酒,怎么没叫上我?对了,我现在赶来也许不算晚。”他恶意地笑着对她脸庞每个细节都专注地审视着。
我喝酒你还管我多大!
梨花脚步渐渐退后,瞥向烘衣石炉那儿的躯体:“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
“不知道,与我无关。”
修真者也迅速瞥一眼那烘衣炉,他收回铁锹装到一个袋子里,转身步出浴房,奔向内居室的楼台小门。
“你,不能走!”梨花用一块干燥的布巾捂住流血的颈项,右手提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人家身手敏捷如闪电般打开楼台小门离去了。
这人没打算给梨花说啥,梨花眼睁睁看着他走了,这身首异处的亡者该是什么缘故?梨花丧气地披着回纹织锦披肩,带着小怪物阿芍,出了西侧门匆匆离开裴府,她一路问人也没问到裴英邵何时回府。
那么他杀了这人究竟是何理由?裴家稀奇古怪的事儿还真的有,一个杂役会身首异处在裴小侯爷的内居室浴房。
修真者出现之前,梨花看过这死去杂役的脸,像是被什么大力气的手掌给扑打到面部红紫,他这躯体的下半身切口虽齐整,可那不像是利器所致,倒似尖锐物剔除去筋膜砸断了骨骼,这尖锐物绝不是铁锹的尖端。
今日在裴英邵这内院她待了足足三个时辰,都不见他回来。
修真者又出现在这里,也是很蹊跷呢。裴府难道让他肆意闯入人家内居室?这说不通。
那不如再去城郊张家住的庄子上,这会儿没准去城郊能蹭上一顿热饭呢。梨花觉得她好没出息呀,两人吃饭靠蹭的不说,还要赶这时候去,去晚了就怕肚皮没得安慰。
到了外城那日遇上裴英邵车碾张阿伯的当街,福记酒楼正有个拉菜的车要出城,梨花赶紧拉着阿芍厚脸皮蹭着坐上了。酒楼掌柜的福家也算是低调的小地主,城郊二十亩都是水浇地,稻米蔬菜二季产量归他家所有。
梨花想着,这样也好,福家没准会有大鱼大肉能让她们吃上。人家仁贤孝义乡邻间谁都称赞,因此张阿伯在福家提亲时候,想都没多想就答应小丹往后的归宿是做福家少奶。
怎料,马车一道福家大院门外,里面就嚎啕声不绝,梨花赶紧跳下车走进去,赫然看到福家二老身首异处。
情缠天地【6】
在院子里进来关切的乡邻们叹息:“这凶手也太残忍了!福老爷和夫人平日里待人那么仁慈的,怎的这般……让我们这些人往后还能依附谁呀?”
“是呀!福老爷给咱们免租三年,这机会可不是谁都愿意给阿,我们三年里盖了房子孩子也有了,都能给老爷还上租子了,福老爷看我娶妻生子还给了一个大的红包呢。”
“你说这样好的人,是谁给下的狠手呀?那个害人的,让我等诅咒他下地狱受苦去……”说话的人虽面上恐惧,心里着实恨的很。
这里刚进来,梨花就听说小丹过来探望她未来的公婆了,可她人影还没看到呢。
福家三进的院子最里头,梨花一路走进去,所到之处像是遭逢一场山匪的洗劫,每个屋子里柜橱被移动到门口,花瓶细软被撒了一地。帐幔桌布,地毯都被卷起扯破了胡乱钩挂着,白瓷碗碟碎成渣子颗粒一样铺在青石地板上。
梨花这样看来,福家是个细致讲究的耕读大户,难怪小丹没拒绝这份亲事。
梨花仔细地在各屋子里开门找小丹,那福家少掌柜在酒楼主事儿,家里遭受袭击,此刻怕也还不知。
阿芍也踮脚四处查看,在一个虚掩的厢房门外,退后了给梨花招手,梨花会意即可赶过去。
轻声推开那门,进去里面看到有人抱着被子蜷在里面,那黄木床上就凸起一块,也不确定是否就是小丹在里面。
梨花反手习惯性按住剑柄,让阿芍躲门背后去,她轻手轻脚过去床边,一下掀开被子往里看。
里面的 小丹面色如霜,鬓发松散,钗环歪斜,眼神很复杂又恐惧,梨花喊了她一声才回神点头。
“外面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你还好吧?”梨花担心又紧张地伸手拉她。
小丹慢悠悠地从被子里出来,那手脚的姿势保持着质朴淑女的良好动作:“我刚……才算进来被子里,之前在床底下呢。”
这种时候,她能安然无恙已是大幸。梨花搂住她:“你好着就是幸运。”
小丹瞄一眼门后露出脑袋的阿芍,随即攥住梨花的手憋着嘴唇忍住哭,她一定也是从畏惧中走过来的。她慢慢走到床边,伏地从底下找出来她的鞋。
小丹这样很规矩朴实又得体大方的女子,谁见了这会儿都怜惜她。
梨花搀扶她走出外面,一眼看到公婆的身首分离,她扑过来嚎啕大哭,虽然未过门,未来公婆已然将她视作自家人般对待,而且人家对她父母很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