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1 / 1)
那史澈拍着他的肩,苦涩道:“我还在想许冕他还出不出得来!咱们师门四兄弟何时才能再聚?”
段青玱默默无言许久,这时咳了一声:“莫提。”
他们神识尚存几分,便不再提许冕,只是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提到了前些年风风火火的御史沈复念。
“查么?查!狠狠地查!”史澈拍桌而起,神情激愤道,“把那些个昏了头的都给我揪出来,京城官儿个个瘦的见骨,怎么地方的官就肥得流油?!”
付溪夹了块鱼肉,挑着刺儿说,哪里哪里,京官也肥,肉不肥,田肥。
史澈闻言似乎是想着了些事,也就不吭声起来。那贺原还醉醺醺地含着泪想儿子,一来二去这屋里就剩了三个清醒人。
段青玱这才缓缓开了腔,他扣扣季徯秩身前桌,道:
“你师承何人?”
段青玱是三朝元老,年纪又大了,没像史贺二人那般毕恭毕敬地对待季徯秩,季徯秩显然也不大在乎,只还恭敬应答道:
“晚辈师父姓柳,名契深,不知字。”
“哦——那拉弓的奇人。”
段青玱咂摸着,突然又发了话。
“……你不该回来,你这步棋子走错了!”段青玱摇摇头,他挪眼盯着付溪瞧了瞧,又道,“你,你小子也错了!”
那年轻二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笑。
季徯秩略微思忖,道:“我就回来再守守陛下。”
“你吗?你守不住。”段青玱直摇头,“你应当回去。”
季徯秩没想驳段青玱的面子,就将酒杯挪到唇边笑着吃酒。
“如今京城水深,你们这些小的浸进去,我老了,再救不了你们。你、付禾川,你小子从前做的蠢事一箩筐,我没骂你一句,可你今朝所行之事我都看在眼里!我不在这里揭你短,你要好自为之!”
那段青玱情绪倏然激动起来,他匆匆搁下筷子,道:“不行、不行!我给你们指条路……你、你俩,上山去!”
“去哪儿?”付溪乐了。
“去把东边的山治好再下来!”
“老师想要我染病死在那儿吗?”付溪拊掌大笑。
“混账话少说……如今缱都正被各家瓜分蚕食,一步错,步步错……可你俩若是上山把东边的疫病平了,功是改朝换代也抹不掉的。如今那疫病解不了,兵下不了山,不会惹上兵祸,那是个好去处!你们去、上去!”
那段青玱忽然捂住了脸儿,几根白发从额上耷拉下来,浮在手上。
“我头发白了,脑子也昏昏!我对不起付痕,亦对不起季惟!我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他俩的儿子今儿皆被仇恨蒙了眼!”
季徯秩闻言一愣,刚想反驳,那贺原这会儿却稍稍回了些神,先行一步苦笑道:
“老师!您今儿还在怪我们占了他俩的位子呢?我们都知道的,当年若非我们仨人的爹从中作梗,那二人才该拜入您门下!您嗜才如命,那二人才是真宝贝,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您心里有多苦,我们知道、都知道!”
季徯秩不知这般往事,只皱着眉偏头去瞧付溪。那人还捏着筷子清理余菜,嚼了五六下才抬眸:
“侯爷的眼神烫着我了。”
季徯秩不搭理,问:“段老他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老师以前要收我俩的爹做徒弟,事没成,俩如今还都死了,他又气又恨……听出来了罢?当年他不是看中我了,是看中我爹,是在拿我填他心里的窟窿。”
季徯秩见那段青玱垂着头,半晌没声,知道那老人也是真醉了,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付溪给他支了招,道:
“走罢,想走就走,不妨事的。”
付溪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花生米。
季徯秩点点头,便同段府老主管交代了几声,系上斗篷出去了。
方才季徯秩出府的时候那付溪还在和那一大桌子菜演难舍难分的戏码,可季徯秩走出府外还没多久,那人却也出来了。
季徯秩不想同他周旋,只朝他远远点了个头,转了眸子不再瞧,立在月光下等下人把他那匹霜月白牵来。
付溪做戏喜好做全套,那人愈烦他愈是要往跟前凑。人后不晓得,人前他可不就是色胚嘛——才不管尊卑几何,那是见美人都走不动道。
他于是没脸没皮地半跑着凑上前去,晏笑一声,作揖道:
“侯爷。”
季徯秩仍是点头却不伸手去扶,“嗯”了声挪步又要走远些。
那付溪抬脚拦了道,笑说:“侯爷干什么这般急着走?卑职又非索命的阎王爷。”
“这儿已没了别人,大人的戏瘾可以收一收,何必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呢?怎么在我面前演傻子,在别人面前演活阎王?”季徯秩挑眉侧过了脸儿,“再说大人哪来这般大的胆子,竟敢拦我的路?”
“聊聊?”付溪笑。
“没空。”季徯秩最后卖他个面子,扭头朝他笑了笑,只是面上寒未卸,露出了些锋芒。
付溪半挑眉,仍旧是纨绔口吻:“这么多年不见侯爷怎么变得这般的凶?难不成二爷喜欢凶的吗?”
“无稽之谈。”季徯秩道,“我喜欢凶的,宋将军喜欢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侯爷喜欢凶的,那我是不是得强硬点儿?”
季徯秩瞧着付溪,虽是斜着身子有些不羁,但这是他头一回把付溪的身形瞧仔细了,原来那人儿竟还比自己高上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