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esp;&esp;数到一千的时候，羿玉不再往下数了。

&esp;&esp;从公共盥洗室到宿舍的走廊没有那么远。

&esp;&esp;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醒来时的迷糊而错过了俞景烁回宿舍的动静，也许他现在已经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

&esp;&esp;纪泽同样没有入眠，他保持着一只手紧握羿玉手掌的姿势，侧头聆听着宿舍里所有的动静。

&esp;&esp;很安静。

&esp;&esp;这种安静会让人的心一直往下坠，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之中，永远也落不到底。

&esp;&esp;只有同样温暖的皮肤与体温才能让人从永无止尽的下坠之中留有一丝努力呼吸的余地。

&esp;&esp;纪泽有些明白吊桥效应了，不过他还算理智，清楚地知道身旁是可靠的战友。他们在一桩凶杀案里发现了不一样的苗头，虽然莽撞地闯进了另一个世界，倒也不失为一种为死者鸣冤的方式。

&esp;&esp;两人一直保持清醒直至曦光穿透云雾。

&esp;&esp;天亮了，雨也停了。

&esp;&esp;死人了。

&esp;&esp;·

&esp;&esp;这是纪泽有史以来最快的出警速度，报案人与死者就在羿玉原来的宿舍楼里。

&esp;&esp;报案人昨晚睡前喝多了水，天刚亮就被憋醒了，迷迷糊糊地晃到卫生间里，一进去就被满地的血红与冲天的血腥味吓得尿了裤子。

&esp;&esp;死者正是他的一个室友。

&esp;&esp;名字叫徐正清。

&esp;&esp;羿玉半宿无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正在做噩梦，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僵硬地站起身，然后趟着及膝的积水冲向原来的宿舍楼。

&esp;&esp;那一层楼已经被围起来了，羿玉被数名警察拦住，他哑着嗓子努力喊：“让我进去，一定是认错了人！”

&esp;&esp;警察尽职尽责地阻拦他，只不过他有些太疯狂了，足足三个警察才将他控制住。

&esp;&esp;“同学，同学你冷静一点，里面是现场，不能随意进出。”霍晓云好声好气地劝导这个狼狈可怜的大学生，“你是不是听说了点小道消息？不一定是真的，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沟通。”

&esp;&esp;羿玉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者、死者叫什么？”

&esp;&esp;霍晓云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张飞云：小云哥，这个能说吗？

&esp;&esp;听说有人闹事赶过来的张飞云一眼就认出了羿玉，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听了羿玉的问题更是沉默了下来。

&esp;&esp;“死者叫徐正清，他的三个室友都辨认过了。”

&esp;&esp;最终张飞云还是这么说道。

&esp;&esp;羿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随着这句话被抽干了，满脑子回荡着这句话“死者叫徐正清”。

&esp;&esp;“怎么了？”里面听到动静的纪泽走出来，看到被三个人高马大的警察困住的羿玉愣了一下，又见他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心底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esp;&esp;“纪队，”张飞云凑过去，以手挡唇，“他好像认识死者。”

&esp;&esp;“……我知道了。”纪泽身上穿的还是羿玉的衣服，他瞥见自己的袖口，忽然想起来昨晚在羿玉宿舍里见过死者。只不过当时匆匆一瞥，他完全没留意，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esp;&esp;睡眠不足果然会影响大脑转动。

&esp;&esp;“纪泽。”

&esp;&esp;纪泽的视线从袖口移开，羿玉被三个警察紧紧夹着，皮肤白得有些吓人了，仿佛眉间都染了霜雪似的。

&esp;&esp;“把人松开。”纪泽对那三个警察道。

&esp;&esp;这次羿玉终于穿过了警察的防线，纪泽亲自带着他去见了徐正清最后一面。

&esp;&esp;徐正清此时已经不在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了，因为楼下死过人，不少人选择搬宿舍，导致这一层楼也有空宿舍，徐正清此时正躺在其中一间里。

&esp;&esp;法医已经做完了初步的尸检，正在观察现场情况，再过一会儿徐正清就会被送到警局。

&esp;&esp;“你待会……情绪不要太激动。”纪泽伸手拍了拍羿玉的肩膀，然后打开了临时停尸间的门，里面留守的法医正是倒霉的小顾。

&esp;&esp;纪泽打了声招呼：“这是死者的好友，来辨认尸体的。”

&esp;&esp;小顾尴尬地点了下头，他还以为纪队长和他对象特意来谈恋爱的呢，真不该这么想，纪队长这么尽责的人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esp;&esp;应该不至于……

&esp;&esp;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上前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

&esp;&esp;第28章 线头

&esp;&esp;这一幕宛如昨日重现。

&esp;&esp;任务开始的那一天，羿玉在科教楼外看到了裹尸袋中的康宁。平时交集不多的同学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恬静。

&esp;&esp;如今，又一个裹尸袋在他面前被打开。

&esp;&esp;里面躺着的却是这具身体十几年的发小，羿玉来到任务世界以来相处时间最多，最照顾他的徐正清。

&esp;&esp;小顾法医手很稳，一眨眼的功夫就麻利地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拉锁停在胸口部位。他看了一眼羿玉，将裹尸袋往横向拉开了一些，方便羿玉辨认。

&esp;&esp;其实很好辨认。

&esp;&esp;徐正清的面部没有遭到任何损坏，仿佛随时都能坐起来对着羿玉勾起唇角，大喊一声“surprise”，然后再黏黏糊糊地挂到羿玉身上，指责他只顾新朋友不管老发小。

&esp;&esp;可是他没有，他的皮肤失去了所有气血，嘴唇干燥苍白，肌肤下的血管异常明显，像一朵失去了水分而枯萎的花朵。

&esp;&esp;“……正、正清。”

&esp;&esp;羿玉的声音在细微地颤抖，之前泥塑木雕般的僵硬和沉默消失了，强行镇定下来的外壳从内部被打破，悔痛悲伤如潮水般涌出。